”他笑得可坏啦,挨近了说:“那我让你废功重练,你肯不肯听我的话?”我琢磨了半天,偏就狠下不这个心,才知修习这门武功难如登天,是从一开始便难。若不是找个心如白纸的孩童,从小教起,谁能练出内力又舍去?”
灰袍客的内力修为十分惊人,与蚳狩云所说并不相符,但耿照宁可相信自遇上太祖武皇帝的某位故人,甚至就是他本人。“若世上再无第二人能使残拳,前辈如何断定不是太祖武皇帝?”
蚳狩云从床头屉柜中取出一小块木板模样的物事,小心翼翼搁在榻缘。耿照这才发现是一本硬衬的绣金簿册,两面裹着锦绣缎子的薄板间钉着线装绢册,册里却连一个字也没有,页与页之间夹着一张张大小不一、精粗各异的零星纸头,竟一本用来夹画的吸墨册子。
耿照坐起身来,揭开封面,见夹的那张纸泛黄陈旧、布满绉折,似是被捏成团之后才又细细摊平,纸上以炭枝一类绘着一名浓眉大眼的少年,身上的短褐松松垮垮地披着,袒露出结实虬健的胸膛,手里提了双男子样式的软靴,正不住滴着水;图面虽只画了胸膛以上的部位,以及一只提靴的右手,却能想见他精赤双脚,涉水而过的模样,笔触稍嫌稚嫩,神韵的掌握却极其生动。
“那是我们头一回相遇。”蚳狩云抱膝垂首,盯着那幅炭枝速写,面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神气。“他害我的银票掉进水里啦,说什么也要给我捡回来。我本想一爪捏碎他的喉咙,无奈不识水性,心想等捞上来再杀他罢。”不知想到什么趣事,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耿照翻过那幅速写,果然有着大片晕开的黑红墨渍,这图居然是画在柜票的背面。想到掌管天罗香的蚳姥姥居然精于绘画,姥姥画这幅画的时候兴许还很年轻,想到画中之人便是名动天下的太祖武皇帝……耿照只觉极不真实。这若是个圈套,也未免准备得太过周折细腻,连黄旧的往日时光都成了共犯帮手,才能透着一股子的怀缅与沈醉。
接着的几张也都是炭枝速写,画中人的衣着模样也都差不多,作画的纸头有从帐册里撕下的,也有旧春联的下半截;背景从水边、山边乃至篝火夜星,似可见着两人行旅痕迹。还有一幅是独孤弋睡着的模样,他精赤上身,枕着恣意舒展的强壮臂膀,既酣倦又天真。
耿照已非不晓人事的无知少年,这幅画里所蕴含的缱绻温情,浓得几欲透出纸面。只有在缠绵过后、身心俱都满足已极的少女,才会在夜里偷偷拥被而起,于随身的绢上留下情郎童稚的纯真睡颜。
他抬望蚳狩云一眼,看尽世间百态的老妇人早已过了含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