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风在河湾洼地打个漩再出来,刮得比刀子还利。
砖沫子混着煤灰,扑在人脸上,呛得人肺疼。
主砖窑像个趴窝的巨兽,黑黢黢的窑口冒着丝丝缕缕的烟,那是窑火在闷烧,等着开窑的日子。
旁边,新起的几座砖窑才刚垒起半人高的石头基座,几十个季家的青壮汉子正吭哧吭哧地搬夯土墙。
沈大山扛着一筐黑煤送来,步伐稳健。他抹了把脸,汗水混着煤灰,抹出一道黑印子。
季岁岁就站在不远处,仔细地检查每一处夯土的缝隙。
“沈大哥,”她声音不高,却能让乱糟糟的工地瞬间安静下来,“这块基石的泥缝没填实,雨水渗进去,过了春天就得裂开,需要重夯,你可以么?”
“可以可以,”沈大山赶紧放下石头,招呼旁边两个小伙子,“季家主说了重夯,都用点力气别偷懒。”
他抡起夯锤,咣咣几下,把那块松动的石头重新砸实。
季岁岁蹲下身,手指在冰冷的石缝里抠了抠,捻起一点湿泥:“夯土的水,得用温水。冷水拌的泥,冻得快,粘性不够。”
她顿了顿,抬眼看向沈大山,“下次和泥,记得烧点热水。”
“哎,记住了,季家主。”沈大山连连点头,心里却有点犯嘀咕。这季家主……这几天有点怪。总逮着机会就教他点东西。怎么选黏土,怎么看火候,怎么配泥浆,简直是事无巨细。
他一个粗人,扛石头打地基还行。更何况烧砖,那是季家吃饭的手艺。教他干啥?难道看他沈大山有烧砖的天赋?他摸摸后脑勺,觉得不太像。
晚上回家吃饭。热腾腾的猪肉炖粉条,油汪汪的酸菜白肉,香气直往鼻子里钻。
沈大山扒拉着碗里的饭,忍不住跟旁边的沈桃桃嘀咕:“妹子,你说怪不怪?季家主这两天,老教我烧砖的手艺,你说她图啥?”
沈桃桃正夹着一筷子酸菜往嘴里送,闻言动作一顿。碗里的酸菜突然就不香了。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慢慢爬上来。
她想起季岁岁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,同时想起七叔公那张枯树皮一样的老脸。
“哥,”沈桃桃放下筷子,声音有点发紧,“她都教你啥了?”
“就怎么选土啊,怎么看火啊,怎么配泥浆啊……”沈大山挠挠头,“反正挺细的。我还问她,是不是看我像块烧砖的料?她没吭声,就让我好好记着。”
沈桃桃的心里涌起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,像冰冷的蛇缠住了她的心脏。
她一把抓住沈大山的胳膊,指甲掐得他生疼:“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