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地间骤然安静下来。

风似乎停了。连远处那些惊魂未定的护卫们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声，也仿佛被冻结。只有浓郁的血腥气，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口鼻之间。

李驼子站在猩红的雪地里，站在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修罗场中央。手中的北凉刀斜斜指地，粘稠的血珠顺着冰冷的刃口，一滴，一滴，沉重地砸落在脚下混合着血浆与泥土的泥泞中，发出细微却惊心动魄的声响。

他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转过身。每一步都沉重无比，仿佛脚下不是土地，而是深不见底的泥潭。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眸，此刻火焰已然熄灭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、令人窒息的空洞和死寂。他踉跄着，走向老槐树下。

那粗糙的陶罐，此刻已经彻底碎裂，散落成一地沾满血污和泥土的碎片。灰白色的骨灰，大部分被风吹散，混入了脚下这片饱饮了鲜血的北凉冻土。只有一小堆，还倔强地聚拢在碎片中央，如同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余烬。

李驼子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一下，仿佛支撑他的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空。他再也支撑不住，双膝一软，沉重地跪倒在那一小堆骨灰和冰冷的陶罐碎片前。

他伸出那双沾满敌人和自己鲜血的、枯槁颤抖的手，小心翼翼地、近乎虔诚地，捧起一小把混着泥土和血块的灰白色粉末。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初生的婴儿，生怕惊扰了沉睡的英魂。